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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夏五无差|梦境与你

15岁的夏油杰未能落下一个吻,27岁的五条悟了结了这个遗憾。

WARNING: 原作向自嗨产物;不是年龄操作!;是无差,五夏夏五自由心证;大量个人妄想与私设,很多对夏油杰想法的个人揣测,极度OOC;矫情与絮叨;尽量不写成人物分析小论文了但结果就那样;我觉得只要心意相通了就是HE。

夏油杰有时候会梦到高专时的一些旧事。梦中的画面大多是支离破碎的,一切的人和物都被扭曲成稀奇古怪的模样,唯有五条悟依旧完好地立在场景中央,笑嘻嘻地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不由分说地拽他到街上溜逛。按理说咒术师的生活是忙碌的,不应有这么多用来逛街的闲暇,可五条悟总能神奇地从边边角角凑出点时间,和他一起咬着可丽饼漫无目的地围着银座绕上好几圈。

做到他们这个份儿上的咒术师一般不缺钱,但耐不住他们两个都更能花钱。五条悟大手大脚习惯了,向来不在意价钱,看顺眼了就直接刷卡。夏油杰说过两次也就懒得管他了,顶多是记得留出一点钱等着快喝西北风的五条悟来他这里卖惨。偶尔恶趣味发作时夏油杰会和五条悟玩等价交换,羊羹换任务报告,慕斯蛋糕换三天扫地,喜久福换一天里无限次的摸头,夏油杰亲手做的饭换一晚上的拥抱。

五条悟从来不拒绝他。

五条悟比夏油杰要高一些,从身后拥抱时难免会有点遮挡视线,联机打游戏时尤其影响体验。夏油杰先是偏着头看显示屏,然而没一会儿就被发酸的脖子所困扰,五条悟还笑他这是年纪大了不禁用了。于是游戏机被无情地丢开,两个人在地上滚作一团互相挠痒,直到笑声吵得走廊那一头的家入硝子来砸门才分开。夏油杰重新盘腿坐好,五条悟接着爬进他怀里,委委屈屈地缩着手脚,最后干脆枕着夏油杰的大腿,侧卧着,像猫一样团成一团。只要稍一低头,他就能看到五条悟线条柔和的侧脸,尤其是清澈的蓝色眼眸和那长长的睫毛。一局游戏的结束后的间歇里,夏油杰有时会轻轻拨弄五条悟的眼睫毛,直到被不耐烦的五条悟一口咬住手指才罢休。

咒术师的工作相当不近人情,咒灵也从来不管白天黑夜地出来作乱,连带着手头一堆任务的两个人一同作息混乱。第一次连轴转发生在夏油杰的等级评定终于下来后不久,夜蛾正道大手一挥把两个人投放到札幌,甚至没留给五条悟借此敲诈夏油杰一顿美餐的空闲。任务接二连三地追在他们身后,最后逼得两人马不停蹄走遍了半个日本。夏油杰困得神志不清,还得拖着半瘫在他身上的五条悟往机场跑。本来是有辅助监督来接人的,奈何迷迷糊糊中充当坐骑的咒灵放飞了自我,一头冲向了反方向,等夏油杰回过神来眼前已是一片陌生的荒郊野岭。这件笑话一样的事件的后果是没了答应好的伴手礼的家入硝子嘲笑了他们整整一个礼拜,顺带着让两个人练就了倒头就睡的本领。

不过这样的经历总归是少有的,更多时候他们能在任务中忙里偷闲地来一场短途公费旅游。倒头就睡的本领也基本只出现在课堂上,或者是五条悟懒得动的时候。说来也蛮奇怪的,夏油杰的寝室仿佛有什么特殊的魔力一般,家入硝子曾经骗刚刚入学的学弟说夏油杰的寝室是特级封印咒具,而且是对五条悟特攻,人一进去就如同被吃掉一般再也找不到影,除非夏油杰亲自把人放出来。这话惊得灰原雄一度快要绕着夏油杰走,夏油杰也懒得为这天降之锅解释,反而变本加厉地诱拐五条悟,为谣言添砖加瓦。

但仔细说的话,夏油杰确实不无辜。进是五条悟自己主动进的门,但拖住人不让出去的也的确是夏油杰。和五条悟明面上的亲昵举动不同,夏油杰很少在人前主动做些什么。倒不是拉不下脸或者是别扭,想太多才是病灶。很多时候五条悟叼着没吃完的Pockey靠在他肩上睡着,夏油杰总会戳戳他的脸颊,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柔软的人会有这么刚硬的心和强横的实力。几乎所有的咒术师都曾迷茫,然而那其中从来没有五条悟。夏油杰报复式地捏着五条悟的脸,心想,我追在你身边也很累,你能不能跑慢一些。可是等五条悟被疼醒,皱着脸控诉他时,无聊的自尊和骄傲却联手将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所有纷乱的思绪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溺死在怀中人热乎乎的身躯上。

夏油杰第一次亲手杀掉诅咒师的时候心里不大好受。毕竟是杀人。十几岁的少年人在尸体不远处低头看着干干净净的一双手,没来由地感觉到一股浓郁的血气环绕在身体周围。回到高专,五条悟从他的被窝里探出头问他怎么手这么红,他淡淡地回了一句沾了不太好洗的脏东西,然后用手去冰五条悟。被冷得一个激灵的五条悟蹭的窜出被窝,一个头槌砸懵了止不住胡思乱想的夏油杰。好不容易安抚住气到炸毛的五条悟,夏油杰突然说,你当初……

五条悟茫然地低头看着打闹中被他摁在床上的夏油杰,歪头问他到底要说什么。而一阵沉默后,夏油杰只是淡淡地回答说他忘了。就算五条悟气鼓鼓地指责他的搪塞,他也没再开口,只是挂着微笑勾住五条悟的脖颈,把人拽向自己。两个人的鼻尖碰在了一起,气息缠绵地交织着。

五条悟是没有涂唇膏的习惯的,反而是夏油杰在冬天里犯了唇炎后不得已从家入那里讨来了一支。这次两个人离得太近,唇膏的橘子味似乎过于好闻,吸引了大甜党五条悟,于是他径直在夏油杰唇上舔了一口,苦着脸说不好吃。夏油杰面对五条悟总有很多的无奈和好笑,但这次他没说话,叹息着用手按住五条悟的唇,在心里说,你不懂。

像无数次没能说出口的话一样,夏油杰这次依旧没有亲吻五条悟。

后来的夏油杰会想,他当时是不是太过乐观,总觉得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去等,等他彻底追上五条悟,等五条悟明白那些未曾言说的话语。可是命运实在难以捉摸,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第二年刚开始的时候夏油杰还会在路过金店时驻足片刻,最后被五条悟催着离开。而等到他在盘星教面对“死而复生”的五条悟时,心里除了庆幸外还多了难以言喻的预感。

他的潜意识比他本人还要更早地觉察到命运的转折点。

最强的搭档自那之后名存实亡。五条悟的气息逐渐从夏油杰的寝室里淡去。那个会懒洋洋地趴在夏油杰怀里抱怨不合胃口的晚餐的人如今奔波在大大小小的任务地点之间,伴手礼从未缺席,可最该出现的人只能留下一张画着哭脸的字条。即使有了闲暇,五条悟也时常突兀陷入沉思,在灵光乍现后拖着夏油杰一头扎进训练场。在术式开发上帮不了太多忙的夏油杰便站在一边,偶尔接替负责扔石子的咒骸的工作,把五条悟砸的抱头鼠窜。

在五条悟又一次在晚餐时被叫走之后,同桌的家入硝子和他说,你看上去有些寂寞。

是吗?夏油杰不置可否,埋头吃完最后一口亲子丼,抬头看着家入,笑笑,说,也许吧。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你得明白,夏油,和他站在一起真的很难。家入这样说。

而夏油杰听了只是摇摇头走开。他不是不认可家入的话,作为各种意义上离五条悟最近的人,他相当清楚这一点。可是理解是一回事,做不做、追不追又是另一回事。如果所有人都知难而退的话,站在最高处的五条悟会有多孤单呢?更何况,他还对那人怀抱着名之为爱的情感。于是夏油杰依旧保持着过去养成的习惯,比如留一盏夜灯,比如时常补充柜子里的甜点,比如买可联机的游戏卡带。家入每次见了他抱着一大袋子五条悟最爱的零食走过都会表情复杂,隔壁校的庵歌姬更是毫不掩饰地评价五条悟为“人渣”。

可没有人比夏油杰更清楚五条悟对他的在意了。五条悟改变自称这件事是有目共睹的,但更多细节隐匿在两个人私下的相处中。那些黏黏糊糊外加死赖着不走的拥抱自是不用多说。自从五条悟有事没事就窝在夏油杰寝室里开始,在每次购物中,五条悟逐渐习惯什么都买双份的。而令夏油杰感到惊喜的事情之一则是那天他晚一步到食堂,结果五条悟已经买好了合他口味的饭,正不耐烦地敲桌子等他一起吃。

夜蛾正道也曾拍着夏油杰的肩让他好好引导五条悟,因为那个家伙只听得进去他的话。只是归根究底,神才的世界确实要空荡的多。五条悟没能从那个将他捧上神坛的五条家里学会温情和爱,等到他只身带着术式和六眼坦荡荡地走进尘世里,遇到了那个与众不同的人,方才在懵懂中体悟被爱的滋味。于是笨拙与茫然如他选择在深夜敲开夏油杰的门,不管不顾地蹭进那人怀里,任由头发被揉乱也要死死揽住夏油杰的腰。

有次五条悟先一步回到寝室,等着打赌输了的夏油杰买回点心时困意上涌,索性窝在夏油杰的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醒来时夏油杰正坐在床边看书,见他醒来,俯下身来,嘴唇在将要贴上五条悟的时险险停住,最后落在了额头上。夏油杰笑着说,你可终于醒了。那时,五条悟从夏油杰的眼中瞥了那一闪而过的情绪。所以为什么呢?五条悟不懂,却也养成了习惯,动不动就霸占床铺。只是那天惊鸿一瞥的情绪被夏油杰藏得太深,他再未能得见。

如果两人不是什么劳什子的咒术师,也许磋磨个几年后就能迎来皆大欢喜的大圆满结局。可在这个以疯狂和死亡为底色的世界里,圆满是太过珍惜的奢侈品,时间更是不留情面地带领他们走向各自的命运。不,也许并非命运作祟,只是阴差阳错下,追的那人终究疲惫地停下了脚步改了方向,而跑在前面的人晚了一步回头。

所有的年少轻狂,那些两个人并肩走过、恣意笑闹的时光,在2007年的夏天戛然而止。

夏油杰沉默地站在笼子前,注视着两个伤痕累累的小女孩,皱眉。

过去的一年里他大多是独自出任务了,主要原因不过是两人都很强,上层认为让他们搭档出任务有些浪费资源之嫌。于是最强的搭档就此不复存在,人们也渐渐将最强这一名号赋给了五条悟一个人。夏油杰对此没什么怨言,因为五条悟的强大他是最清楚不过的。这样一个人的光芒足够掩盖同时代的所有人。然而在每个独自度过的夜深人静之际,他越来越多地体悟到困惑与迷茫:我真的能够一直追在他身后吗,这样坚持下去真的有用吗,咒术师能否从这个充斥着死亡的世界里解脱,保护那些作为诅咒根源的普通人真的有意义吗……

排除掉悟这个因素,我是否真的喜爱如今的世界呢?

夏油杰没有答案,也无从寻找答案。普通人不会理解这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普通咒术师没空思考这些,高层的人只关注权势而不在乎这些。至于悟……夏油杰想到这里不由得苦笑。五条悟永远不用思考这些,因为在“最强”面前,没有什么是真正的阻碍,只要他想,一切都有选择,一切选择都有意义。

可是夏油杰永远不会是五条悟,他需要意义,一个支撑他将这场马拉松跑完的意义。

也许这就是天才的与众不同之处吧。早在一切开始之前,五条悟已经在不自知地情况下用那双六眼将他看透,那句“往咒术上强加理由和责任才是弱者的表现吧”宛如一句预言般应验。那时的夏油杰沉默着,任凭水流兜头浇下,一遍遍试图挽救将摇摇欲坠的信念,可是渗入骨髓的却是那些普通人的丑恶嘴脸,以及从心底燃起的仇恨。

他知道他不能再想了。

如果说,伏黑甚尔的痛下杀手和天内理子的死是一切的起点,九十九由基的话就是一丝光火,那灰原雄的死大概是根引线,而眼前的恶行是点燃引线的最终推手。再没有什么“咒术师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正论了,也许悟会喜欢这个。夏油杰笑着让村民们先到外面去,自己回头看着两个瑟缩着的小女孩,九十九由基的话在脑海中响起。于是他知道,是时候做个选择了。

动手之前夏油杰想了很多,和五条悟共同经历的过往是那么的清晰地印刻在脑海中:两个人一起学做饭却炸了厨房,洗坏衣服,在复杂的交通路线里迷路,在死线前一同为补作业熬到天明,任务中丢了钱包后吃霸王餐,喝酒喝多了在街头合伙吓人差点上了早间新闻……然而所有的这些都化作一声叹息。夏油杰终于感到了灵魂深处那股浓厚的倦意与孤独。

说到底,这世界有什么好的呢?没完没了的任务与杀戮,越来越多的生离与死别。夏油杰早在很久之前就清晰地认识到,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是治标不治本。只要诅咒的根源一日存在,咒术师就永远无法迎来光明而又圆满的结局,等在前方的只可能是无穷尽的死亡。这注定是一条由尸山血海铺就的看不到希望的死路。夏油杰已经看厌了死亡,受够了那些仅有寥寥几人到场的简陋葬礼和青苔遍布的坟墓。尤其是当他想到五条悟曾经险些成为了陷入永眠的人们的一员,之前所有的坚持便显得更加荒谬和可笑了。

真可惜啊,夏油杰站在满地的尸骸中想,没法再吃到悟带回来的伴手礼了。他抬手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迹,却是越擦越脏,仿佛在昭示他今后的道路的模样一般。于是他放弃了,将两个小女孩从笼子里抱出来,临走前没忘丢下有着高专标志的纽扣。

就这样吧,他自言自语道,如果眼前的路看不到希望,那就换一条好了。夏油杰又想到曾经五条悟说过的话,这一次他们是真的站在各自的立场上了。悟是不会理解我的,他想。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实如今想来不再带有多少苦涩意味。曾经他还会像小孩子似的,因为一星半点的不合而和五条悟大打出手,因为那时他还在等待,等待着那个在某些方面异常迟钝的人的醒悟,等待着自己能在某一天将那个吻落在五条悟唇上。可他终于累了,终于决定走向他自己的选择。

藏匿起来躲避高专搜捕的那几天里,夏油杰会对着墙壁自语,说,如果我没有将理念说给悟听,是不是他现在会站在我这边?如果我当时应允了悟想要杀人的请求,我们会不会一起站在这里,又或是立场对调?他怀抱着大大小小的疑问站在了家门口,从窗户里看到正在为晚餐忙碌的母亲和看电视的父亲,咒灵已经从开着的窗户里飞进去,只等他的命令。他安静地看着两道熟悉的身影用完了晚餐,轻轻挥手,随后在惨叫声停息后踏入房屋,视若无睹地踏过地上的血迹,毁掉了又一处过去的他存在过的证明。

过去的夏油杰已经不剩什么了。他独自走在街头,恍惚间仿佛听见五条悟在耳边叫嚷着要吃绸鱼烧,这才惊觉这里曾是两人共同走过的地方。那一瞬间,心底被压抑的念头突破重重障碍得见天光,就此放肆生长。

我得去见悟一面。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清晰与顽固,牢牢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

我得和他告别,也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然而当真站在新宿街头听着家入拨通电话时,夏油杰反悔了。理智正疯狂地大吵大闹,反复念叨着诸如“万一高专的人借此机会围堵怎么办”“五条悟决定杀他怎么办”这类的话,情感则蹲在一旁循循善诱,指导着诱拐五条悟的一百零一种方法。

悟有可能站在我这一边吗?夏油杰晃着脑袋把自己化身保险推销员对着五条悟大说特说的场景丢开,忍不住对着自己发笑。明明将保护弱者这一概念灌输给五条悟的人是他,如今亲手打破这一观念的也是他。现在的夏油杰和过去的夏油杰对垒,他也不知道该期待怎样一个结果。要说他没有幻想过两人联手颠覆的世界的情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是他再清楚不过,他自己,准确地说是过去的他自己,在五条悟心里的分量。

家入硝子已经快快地离开了,他也想要拔腿走人,然而临走前一个不经意的回头,让他看到了五条悟,一个浑身散发着疲惫与焦躁气息的五条悟。这让他短暂地走了下神,然后便走不动了。五条悟的头发有些长了,当时夏油杰满口答应说等任务做完就帮忙剪个造型出来,可惜他食言了。现在再遇见熟悉的身影,他仍能感觉到手指间那残留着的五条悟柔顺发丝的触感。

接下来的场景他在心底模拟过太多遍了,以至于在一时的疏忽下,有些话情不自禁地溜出口。直到五条悟轻描淡写地略过了关于家人的话题,夏油杰才后知后觉地陷入恐慌:如果悟质问我说他算不算我的家人,我会怎么回答?我会不会动摇?随后而来的是恼怒,这情感浓烈地使他险些要冲上去揪住五条悟的领子怒吼。他想要大喊说你怎么可以不问?你为什么总是不懂?

夏油杰垂下眼帘,又想起那些未能落下的吻,心说,我明明教给他那么多事,应当对爱情也一视同仁才对,何必抱着碍事的念想等他自己明白?可是他依旧不甘心,依旧执着于五条悟那出自本心的爱情,认为任何劝诱都会玷污那份情感的真挚。

所以你现在除了大义,一无所有。仿佛有另一个他在作壁上观,冷冷地致以讥讽,而夏油杰无从反驳。

五条悟还在追问他到底要说什么,终于下定了决心的夏油杰说着“你的选择都有意义”转身离去。

不懂就不懂吧,只要你一直不懂就好。

夏油杰的身影淹没在人潮之中,就此从五条悟的世界里消去踪影。

后来他们再没见面。

高专的通缉令一直在,但是夏油杰从来没碰上过追捕他的人。倒是地下悬赏里他的人头的价格日渐升高,但总归没人成功拿走赏金。身边的人再也不会主动提起五条悟,这种空缺偶尔会让夏油杰陷入一种不真实感,仿佛曾经的岁月不过是大梦一场。等他回到房间面对着一柜子快要过期的来自天南地北的甜点,才会惊觉习惯的力量原来是如此的不可撼动。菜菜子和美美子第一次知道五条悟这个人的存在就是因为这些吃到牙疼的甜点。走出牙科诊室时菜菜子噙着眼泪问为什么放着这么多东西不吃。那之后,两个小女孩的关于夏油杰的认知里多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形。至于更多的事,无论她们再怎么追问,夏油杰都闭口不谈,岔开话题说自己要去收集咒灵,过段时间再回来。

这次他又是一个人离开,一路上只有和过去糅杂在一起的纷乱梦境作伴。

2017年11月的一天下午,长期隐匿行踪在外收集咒灵的夏油杰回到盘星教总部,着手处理堆积如山的事务,顺便接待了几位教徒,看看有没有成色不错的咒灵。被接待的其中一人才入教不久,身边站着她眼神涣散、神情呆滞的女儿。夏油杰没理会那位跪在地上哀哀哭泣的母亲,饶有兴趣地端详着那个在几个月前毫无征兆地失去了神志而变得呆傻的少女。

毫无疑问,是咒灵作祟。一只猩红色人脑模样的咒灵正用多出来的十几只爪子把自己固定在少女头上,像只大号头套。有深褐色的黏液不停地从它身体中分泌,随后渗透到少女的脑中。见夏油杰伸手抓过来,爪子上的眼睛纷纷望向他,咒灵的身体开始膨胀,更多的黏液从大脑的沟回中渗出。

夏油杰嫌弃地撇嘴,收回手,改用咒具,一棍将咒灵戳了个对穿。一声惨叫后,那只咒灵的身体炸成了一团恶臭的烂泥。夏油杰被这股腐臭味熏得头疼,随口嘱咐菜菜子把她们带出去,自己则捂住鼻子,祭出空气清新剂一顿狂喷。不多时,淡淡的柠檬薄荷味中和了异味,空气重新变得可以呼吸。然而夏油杰站在原地没动。在一呼一吸间,他敏锐地嗅到一丝属于甜品的甜腻气味。他低头,看向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小罐白玉汤圆,有些晃神。

关于五条悟的事情,夏油杰一向记得仔细,这习惯在叛离高专后也没改变。若是有人问起这些年五条悟的动向,他能站出来给人说个七七八八。眼前这罐白玉汤圆他自然也不会忘,毕竟是自己第一次下厨做甜品的产物,罐子是五条悟吃剩的糖罐,侧面还贴着自己写的“小心蛀牙”的便利贴。

回过神来,夏油杰重新坐在了高专一年级的教室里。他方一抬头,正正好对上了五条悟那张离得过近、带着坏笑的脸,又在余光里瞥到了一闪而过的马克笔。换做当年的夏油杰,大概已经当场发作,和五条悟打成一团了吧。27岁的夏油杰套着15岁的壳子叹口气,扒拉开五条悟,把甜品往他手里一塞,自己走去洗手间洗脸。

我现在回去教室揍他也来得及吧。夏油杰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压根没能洗掉的歪歪扭扭的王八,15岁时的记忆正不断翻涌着,带着他的思路整个跑偏:直接削掉这块皮再让家入治好会不会更方便快捷一些,只是这么做的话,一定会被悟嘲笑的吧。

即使在咒灵制造的梦境中,在某人面前依旧格外死要面子的男人揉揉脸,暗自发愁。不过周围显然太过安静这一点让他顾不得再纠结这个,夏油杰叫出咒灵,走回教室。

一推开门,他就看见15岁模样的五条悟傻呆呆地立在自己的课桌前,手里捧着甜点罐子。

夏油杰看看趴在一边兀自睡得人事不知的家入硝子,又试探性地戳戳五条悟的肩膀,没得到任何反馈。他想了想,从五条悟手里拿走罐子放到一边,自己也站过去。没等他开口或是出手,五条悟猛地跳起,甩飞马克笔,随后整个人拔腿就跑。

这算什么,设定好的只能按部就班走流程的程式吗?夏油杰看着记忆中的场景在眼前复刻,心情简直是糟糕透顶。只是戳烂真是太便宜它了。夏油杰一边在心里将那只敢用他和五条悟的回忆来捉弄他的咒灵拖出来鞭尸,一边按照记忆追了上去。

接下来是跳窗、砸坏花坛、拐进长廊、撞飞隔壁的乐岩寺校长、一起被夜蛾正道的咒骸追着打……夏油杰本是不耐烦陪着假象过家家的,但见了记忆里有些模糊褪色的身影,他又鬼迷心窍般走起了流程。果然还是太久没见了,夏油杰心想,目光近乎贪婪地描摹着眼前人的身影。27岁的悟应该更高一些;听说他换了能充当发带的眼罩,我还没见过头发全都竖起来的悟呢;不少人在各种甜食店偶遇过他,话说反转术式能治蛀牙吗……各种不着边际的想法在脑海里划过,夏油杰随着五条悟在自动贩卖机旁停下了脚步。

五条悟东看看西望望,忽然说起乐岩寺校长的鼻环特别丑。夏油杰抱着双臂靠在贩卖机上听他胡扯,在他看好时机准备再次逃窜前侧跨一步把路挡的严严实实。咒力在他手中涌动着,咒灵也蓄势待发,只要略一动念,眼前这个卡壳般呆立在原地的、毫无防备的五条悟就会死在他手上,并随着幻境的破灭而消散。或许对其他人来说,杀死五条悟这种事完全是天方夜谭,单单是想要打个旗鼓相当都要看五条悟今天心情如何。然而换作夏油杰,但凡他在过去的三年里有过一星半点杀意并付诸实践,天方夜谭的故事也可能会化作现实。如今夏油杰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人,仿佛要从这15岁的皮囊里看清楚27岁的那个人。

你会杀我吗?他轻声问道,旋即又自顾自地回答说,你当然会。

那么我会杀死悟吗?他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没过多久就对这样的自己发出嘲笑,我怎么可能杀得死他。

也许只是单纯地出于搜集敌对方的资料的需要,也许夹杂着些许私心,这么多年来夏油杰手头关于五条悟的消息从没断过,自然清楚如今的五条悟有多么强。至于为什么连“五条悟今晚不小心坐塌了原来夏油杰的床”这种事都会被递交上来,他用脚趾都能想象出五条悟踩着被抓到的倒霉蛋并逼人传话的画面。接着他的思路便无可避免地跑偏到“悟为什么要这么做”上。一些猜想牢牢地在脑海中占据了一块地盘,只是他刻意不去想。

那如果万一有机会呢,你会不会杀死五条悟?脑子里的恶魔在他耳边低语着,引着他的思绪向着深渊坠落。如今注视着替代品,夏油杰终于得出了答案。

真到了必须杀了你才能实现大义的时刻,我不会留情的,悟。夏油杰将额头抵上15岁那人的,捧着五条悟的脸说道。即使我会用余生等待和你重逢的那一天,他在心里补上这一句。 此刻夏油杰是如此地渴望真正的五条悟能够出现在他面前,在漫长的等待和一度的放弃之后苏醒的,是在他的身躯里重新燃起的强烈的冲动,它正不断地驱使他去道出那迟到多年的爱语。眼前的假象在让他愈发地渴求27岁的五条悟的同时,也愈发地无法容忍这样一个被捏造出的躯壳。

下一秒,夏油杰的手掌洞穿了五条悟的胸口。

没有手掌穿透人体的实感,也没有半点鲜血。夏油杰漠然地抽回手,环视逐渐虚化破碎的四周,闭上眼不再去看,不再让自己继续沉浸在过去的幻想之中。

一双手突然死死揽住了夏油杰的肩膀。

在嘴唇上的痛感中,夏油杰惊愕地睁开了双眼,对上了五条悟苍蓝色的、带着笑意的眼眸。 剥落的幻境里的咒力逐渐地衰减,被困在躯壳里动弹不得的人终于紧握住最后的机会,破开阻隔,不顾一切地抓住那个错失十年的人。两人的牙齿撞在了一起,可没人在意这些。此时,此刻,此地,没有诅咒,没有立场相对,没有十年分别,在真实与虚幻的缝隙间,有的只是终于触碰到彼此心意的两个恋爱上的傻瓜。

十五岁的夏油杰没能给予的吻,十五岁的五条悟不懂的未能落下的吻,由二十七岁的他们来弥补。

唇齿分离的一刹那,夏油杰听到了那声带着笑意的呼唤。

“杰。”

夏油杰从梦中醒来。

他依旧在那间接待教徒的屋子里,只是不知何时坐了下来。墙上钟表的分针堪堪走过四分之一个圆盘,阳光透过窗子安静地洒在他脚边。在一片静谧之中,美美子小声发问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夏油大人您醒了,是做了个美梦吗?

咦,美美子怎么知道?

因为您在笑呀,夏油大人。

夏油杰在美美子递来的镜子中看到了连眼角都带着笑意的自己。真陌生啊,他想,我有多久没能这样笑出来呢?那些过往的点点滴滴不受控制地纷纷冒头,而唇齿间似乎仍然能够感受到属于五条悟的温度。

帮我把大家都叫来吧,美美子。夏油杰突然说道,我们去给高专下战书。

美美子之后的回答他已经听不到了,唯有胸膛里那雀跃的心跳声成为了一切。夏油杰在此刻无比地确信,他已经等不及想要见到五条悟了,那个迟到了十年的五条悟。

即便前方就是他们的结局,他也欣然接受。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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