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s: 极度OOC
阿拉贡和莱戈拉斯认识后一起主动加入或被迫卷入过不少战局。和游侠们处理小队的奥克还好说,而在为刚铎效力期间,在阴谋诡计中,在那些向死而生的奋战中,阿拉贡一度后悔将自己这位精灵友人牵扯到人类的纷争和挣扎求生中来。精灵该是在密林里悠闲地躺在树枝上唱歌,和同族在日光下消磨望不见尽头的生命,如同瑞文戴尔里那些精灵那般;亦或是踏上回归众神之所的旅途,在阿门洲的银白沙滩上漫步,沉溺于永恒的快乐。
然而因为一个脏兮兮灰扑扑的、迷惘于身份与使命的人类,精灵踏入了截然不同的人类世界。这里有生老病死,曾经并肩作战、开怀畅饮的人们的脊背在精灵生命尺度的短短十数年中迅速佝偻下去,眼神变得浑浊,皱纹爬了满脸,银白色的发丝生出又渐渐稀疏,最终连呼吸都就此沉寂下去。这仅是摩多阴云笼罩下罕有的善终。更多人,更多只一个照面、一次擦肩便陷入敌人围困中的精疲力竭的战士,所能留下的只有混在沙土中的黑褐色血迹与残破的身躯,还有空气中残留的恐惧与痛苦。
这不该是一个年轻的精灵应当承受的。阿拉贡难以自制地想。在他幼年那段和精灵们的相处时间里,林谷的双子成天快活地自寻乐子,就算年纪稍长,比起老老实实地听埃尔隆德领主讲述漫长又复杂的精灵历史,他们依旧更喜爱游逛于瑞文戴尔的山水中。相比之下,莱戈拉斯在初见时已是一位矫健的战士,那横空出现、于众多奥克中准确无误命中头领眉心的一箭实在太过惊艳。而在接连不断地战斗中,他更是被磨炼得越发富有经验,身手也更为流畅简练。自从第三次截击敌人分队后,阿拉贡悲哀地发现自己似乎开始将信任交付予精灵精湛的战技,每每遭遇危急,那个名字自然而然地从口中吐出,而精灵也出奇配合地以令二人复盘战役时都颇为惊叹的默契精准地执行人类的指令。
念头在脑中翻涌着,阿拉贡坐在篝火旁沉重地叹息,手上不自觉加大了拨弄木柴的力度。莱戈拉斯抱着一斗篷的野浆果路过时顺脚将跌出来的树枝踢了回去,附带送上个表示奇怪的眼神。
在深夜里显得分外响亮的声音唤回了阿拉贡不知神游到何方的思绪。他略带尴尬地收回手,又欲盖弥彰地翻弄起扁扁的包裹。然后他摸到了一枚金币,是莱戈拉斯输给他的。精灵在一次大战胜利后第一次见识到人类发明的古怪游戏——纸牌赌博。那人人兴致高涨的热烈气氛轻而易举地引诱了好奇心满满的精灵,而始终游离在人群边缘的莱戈拉斯自然不会任凭不知不觉中坐到门口看热闹的阿拉贡作壁上观。他们要来两副纸牌摊在桌上。尽管莱戈拉斯相当谨慎地选择了最低限度的筹码,可他到底没明白,赌博可不是什么讲究诚信的游戏,尤其是当他的对手是一位富有谋略的人类时。于是在这方面太过老实与青涩的精灵就这样失去了他亲手挣来的金币中一枚。
阿拉贡把玩着金币,想起莱戈拉斯闲来无聊帮老妇人驱赶羊群尝试挣钱的场面,险些没忍住笑声。莱戈拉斯临走时恋恋不舍地抚摸小羊羔时的场面是那样的清晰,以至于阿拉贡轻而易举地做出一个决定:等刚铎不需要他之后,他要亲自送莱戈拉斯一只最可爱的小羊羔作为补偿。
可惜现实与梦想还差着中土到阿门洲那么远的距离,阿拉贡也不可能在战场上找出一只能够被莱戈拉斯养的小羊羔来。但要是不做点什么的话,阿拉贡实在是难以面对内心深处的些许愧疚。
嘘寒问暖是没用的,况且阿拉贡并没有那么富裕的空闲去关注这个。也许和莱戈拉斯聊聊精灵会是个不错的主意?阿拉贡记起稀稀拉拉的几句同胞们关于瑟兰迪尔口口相传的评价,觉得还是在自己一不留神说错话之前就保持沉默比较好。至于自己的身世,阿拉贡并不认为如今的他已做好准备将自己的痛苦与困惑交付于一个步履轻快的精灵。那太私人,太难以启齿,况且这般行径还显得有些不负责任。
莱戈拉斯再一次迈着轻快的步伐从他身边走过,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连串的话: “瞧瞧,让我看看这是谁在深夜还鬼鬼祟祟地蹲在火堆旁边?哦!这黑乎乎的样子,怕不是只混进来的奥克!不乖乖举手投降的话,可不要怪我送你一箭!”
阿拉贡从地上跳了起来,掸掸身上的土,回头对上精灵笑呵呵的眼: “精灵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糟糕了,我的朋友,或许你真该去溪水里洗洗眼睛了。”
莱戈拉斯瞪了他一眼,装模作样地在弓弦上搭了一只不存在的箭,“嗖”地一下对着阿拉贡放出去。没看阿拉贡的反应,精灵已然心满意足,踢踢踏踏地走开了,留下阿拉贡对着精灵的背影,或者说精灵背后富余些空当的箭筒出神。
也许我该帮他多找几支箭,阿拉贡心想。
然而事实是,精灵的箭是不可能在人类的市场上买到的,莱戈拉斯的箭更有不少是他过去还在密林时亲手制作的。阿拉贡记得相当清楚,其中一支箭在命中目标后被倒下的奥克压断,打扫战场时莱戈拉斯相当伤心的就地掩埋了它,因为那是他过去的友人陶瑞尔送他的。它顽强地撑过了五军之战,却还是栽在了惹人厌的奥克身上。
如果我送他一支箭,而且箭也被折断的话,莱戈拉斯也会这样伤心吗?阿拉贡的思路诡异地跑偏了半刻,随即被他硬生生地拽了回来。新的箭暂时是找不到的,也许等战争暂歇后我该写信问埃尔丹要上几支精灵的箭。
不过目前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第二天,在他们堵截奥克援军的战斗的尾声,莱戈拉斯掏空了箭筒,刚刚要用上短刀给对面龇牙咧嘴的奥克来上一刀时,左手突然被塞了好几支箭。莱戈拉斯拧身避过刀锋,抬手捅穿奥克的喉咙,迷茫地往身边扫了一眼,正巧瞥见左前方不远处的阿拉贡一脚踹飞身前的奥克,手起剑落后一个就地翻滚,躲开了敌人的攻击却也捞起了地上的一支奇迹般完好的箭扔过来。
“维拉呀……”莱戈拉斯简直惊呆了,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用弓的密林精灵非常擅长边打边回收箭支,但在战斗中帮别人捡的次数并不多。谁会想到人类居然还有做这种事的时候?
有点奇怪,但我并不讨厌这个。莱戈拉斯追在阿拉贡身后扫荡干净了最后几个敌人,停下脚步时还在回味刚刚的奇妙感受。身边浓郁的奥克的臭味似乎被稀释了,长久陷于战斗的疲惫和厌倦情绪似乎也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种熟悉的暖洋洋的感觉,它常常出没于他和族中的朋友、伙伴成功抵御蜘蛛的侵扰后欢笑着穿行于林间的时刻。
刚铎的军队再次取得了胜利。众人纷纷就地坐下休息,而精灵则踌躇着,慢吞吞地挪近正在给伤兵包扎伤口的阿拉贡。
“嗯?什么事,莱戈拉斯?庆贺胜利还是等下了战场吧,我这儿马上就好。”
阿拉贡没听到精灵走近的脚步声,说真的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这个,不过他用余光看到了精灵的靴子尖儿——精灵制品,整支队伍独一份的,他绝不可能认错。当然更有趣的还是如此犹豫的精灵。阿拉贡确信他的朋友没在这场规模不大的截击战中受什么伤,顶多是丢了几支箭,斗篷上溅上了些奥克的血。而医治伤兵的过程既不新奇也不有趣。所以阿拉贡怀抱着“或许能听着点儿有趣的话”的心理,先开了口。
莱戈拉斯用靴子尖儿在地上蹭出个浅坑。他静静地凝视了阿拉贡一会儿,说: “我很高兴认识你,阿拉贡。也许你有个游玩密林的未来计划?”
阿拉贡停下手头的动作,惊诧地抬头,望进莱戈拉斯带着笑意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