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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五条|悼亡

涉谷战后,五条悟从狱门疆中脱身,在七海建人的衣冠冢前,为前来吊唁的猪野讲述七海的过去。

WARNING: 七海建人死亡前提;轻微灰原七海无差;轻微猪野单箭头七海;旁观者五条;完全的个人妄想,极度OOC;特别矫情;感情线狭义上是BE吧,但我自己认为算HE(是的双死是HE!);大概是(我心中的)TE

00

这一天是冬日里难得的阴雨天。灰暗的云死气沉沉地铺开,严严实实地遮挡住本可能洒下的日光。风不大,却冷得很,带着刺骨的寒气,狡猾地钻入衣装的缝隙,冷冰冰的。猪野琢真紧了紧领口,佝偻着身子,在原地跺了跺脚,看着自己的吐息化作一团白雾逐渐消散在空气中,换了左手打伞。

那是一把黑色带着些凌乱点线的女士们常用的阳伞,不是很大,但至少足够挡住袭向大半个身子的雨水。

猪野平时是不打伞的,更没有随身带伞的习惯,一是打伞有时会遮挡视线,让神经敏感的咒术师们不得不提高警惕;二是因为打伞占着手不方便应对突发情况。

可是在有些场合,总归还是要体面一些,至少也要装出能够让人放心的成熟模样才是。

处理完一处骚乱,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猪野在新干线的出站口挑挑拣拣,好久才从花里胡哨的伞堆里翻出把勉强看得上眼的,付了钱便匆忙奔向此行的目的地。而这把伞如今就撑在他头顶上,黑乎乎的,怪丑的。

从站在这里开始到现在,猪野琢真始终低垂着头,目光所及之处被主动局限在脚下小小的一片空间内。几支蔫巴巴的白茶梅从他的领口中探出来,低垂着花头,简直和握着它的人一模一样。猪野琢真是走到半路,看到其他前来扫墓的人手里或多或少拿着些东西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什么的。好在墓园管理人那里种着几株刚刚绽开的茶梅,他说了些好话,换来几朵小小的花。

罚站似的待了半天,他还在犹豫,而幼嫩的花朵先熬不住了。猪野琢真轻轻地掂起花,踌躇着想要放下去,可又觉得数量上太过寒酸,种类也不大符合礼节,一时间手足无措,对自己愚笨的不满和不知从何而生的委屈让他狠狠地吸吸鼻子,早已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差点流下来。 他的裤脚在长久的停留后已经被雨点打湿了,没人在意这点小事。

一只手从猪野琢真身后伸出,按在他的肩头,力道不大却也不容拒绝地迫使猪野琢真蹲下身子,而伸来的另一只手则握住了他的手腕,将那只悬在空中迟迟不肯落下的手带到了猪野琢真不愿面对的事物前。

“放下吧。”

猪野琢真的手指抽动几下,终于还是泄了力气。

那几支花坠落下去,摔在石阶上,转瞬就被雨水打湿了。

来人收回手,绕过仿佛化身成石的猪野,站到墓碑前。他没有打伞,就这样裹在黑漆漆的校服里任由雨水包围,身上却不带一丝水汽。弯下腰,他摩挲着石碑的顶端,轻声说: “辛苦了,七海。以后不用加班了。”

随后他转身,似乎就要离开。猪野琢真惊醒般抬头,死死拽住了他的衣摆。

“你、你只说了一句话……”

余光中,“七海建人之墓”几个字深深地印刻在墓碑上,它昭示着猪野无法逃避的现实,几乎要将猪野的眼睛灼伤。所有的隐忍与坚持都被这寥寥数字所击垮。痛苦、悲伤、愤怒、不满……汹涌的情感杂乱地掺杂在一起,驱使着猪野抬头,怒视着背身而立的五条悟:

“你怎么能就这么离开?!你不是最强的吗,为什么你被封印了?!为什么……”

……为什么你救不了他……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到啊……

猪野琢真哽咽着,颤抖着,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在迁怒,不仅迁怒于五条悟,也迁怒于他自己,迁怒于他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他松开手,颓然跪倒,宛如婴儿般蜷缩成一团,捂着脸,泪水在压抑的哭声中夺眶而出。

“……我还没能让他看到我的晋升啊……”

被遗忘了的伞倒在一地的泥水中。

五条悟终于动了。他转身俯视痛苦不堪的猪野琢真,面无表情。那把伞被他捡起,重新撑在猪野的头顶。

黑伞的阴影再度笼罩着猪野。

“对不起,五条前辈。我不该冲您发火。非常抱歉,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儿,猪野抹了抹眼泪,埋着头,深深鞠躬,闷声向五条悟道歉。

若无其事地等猪野说完,五条悟平静地回答:“没关系。你想听听他过去的事吗?”

猪野猛地抬起头盯着五条悟,眼睛通红。

雨势更大了。

01

“我在一次咒术实习后才注意到七海。”

五条悟从墓园管理员那里要来一块塑料布铺在地上,盘腿坐下。他拍拍空出来的部分,示意猪野也坐下。一手撑着下巴,五条悟看向远方,从大脑深处翻出久远的回忆。

“那个时候我忙着出任务,完全没工夫搭理学弟们。不过灰原雄倒是还挺有趣的。”他看着猪野迷惑的表情,解释了一句,“他是七海的同期,两个人一直是搭档来着。”

猪野回忆起长期独自处理事件的七海,对于这位陌生的学长的结局有了大致的猜测,但他没说出口。

“我见过太多咒术师了,但也是第一次遇见灰原这样的。他太乐观了,心态好得不像是咒术师,唔,怎么说,是个好人。毕竟时间有点久,记不太清了。相比之下,七海就没那么好玩了。”五条悟掰着手指头数着:“看着老成啊,很优秀啊,有礼貌,严谨认真……啧,典型的好学生做派,老师们都挺喜欢他的。”

“他们俩做搭档还挺合适,实力都差不多,性格又互补,算是潜力股吧。杰那时还像老妈子一样操心,硬拽着我给他们当陪练。反正大家都很看好他们。”

“所以啊……”五条悟顿了顿,继续说,“我们谁也没想到,灰原会死在那场任务中,一场错估等级的任务。”

“半个身子都没了。”

猪野耸然一惊。

七海建人遍体鳞伤地带着灰原雄的遗体回来时,整个高专都被惊动了。五条悟拖着家入硝子和夏油杰赶来时正好听到七海建人以过于平静的态度对调查人员做汇报,他那毫无波澜的语气仿佛是在描绘和他全然无关的事实。五条悟粗暴地踹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受惊回头的调查员,以及机械般吞吐字眼的神情木然的七海建人。七海还没来得及换下破损的衣服,上面大片大片的血迹触目惊心。

直到那些人收拾好东西彻底走远,七海才放松紧绷的身子,脱力地瘫倒在椅子上,一手捂住眼睛,牙关紧咬,偶尔从齿间透出点抽气声。在阴冷的白森森的灯光下,说不出他和停尸床上的灰原雄看起来谁更像尸体。

夏油杰带上了门。

家入硝子急急地跑去给他处理伤势,夏油杰则在一旁给灰原雄的遗体盖上了白布。五条悟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辅助监督叫走处理任务后续。临走前,隔着冰冷的铁门,他听到七海建人用颤抖着的、咬牙切齿的声音说:

“那本应是一次毫无难度的二级咒灵讨伐任务……!”

“可恶……!”

“……以后凡事都交给他一个人不就行了吗?”*

五条悟抄着口袋,沉默地将全身的重量交给墙壁。片刻后,他转身奔赴任务地点。

“……后来我去解决了那个咒灵。”五条悟低声说,“可是太晚了,死人是无法复活的。” “而且,不是所有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他补充道。

猪野抿着嘴,没有说话。

看着脚下被自己生生用咒力削去皮肉的咒灵抽搐着四肢,五条悟抬脚,重重地跺下去,然后面无表情地扯下一块衣摆擦干净鞋上的碎肉和脑浆。被他的凶残行径吓得瑟瑟发抖的辅助监督缩在不远处,大着胆子朝注视着逐渐消散的咒灵尸体、疑似发呆的五条悟小声喊:“那、那个,任务已经完成了……”

五条悟恍然抬头,离开。

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像我和杰一样强。他想。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习惯死亡。

回到高专后,五条悟心不在焉地汇报任务。等他走出楼,抬眼便望见不远处站着的七海建人。他眼尖地发现七海领口别着一小朵白色的百日菊。

见到五条悟出来,七海建人走上前来,朝着他深深鞠躬。

“多谢。我那天确实口不择言了,十分抱歉,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唉,难得见到七海那么尊敬我啊,我当时还挺想录下来作纪念呢。”五条悟略带怨念地说,“大人的七海就完全不可爱了,见到我只会毫不客气地说出很无情的话,我超伤心哎……”

被他这么一打岔,凝重的气氛顿时消散不少。

“然后呢?”猪野眼见着话题要跑偏,急忙追问后续的发展。

“然后啊,”五条悟想了想,说,“然后我回了句‘没关系’,他就走了。主要是他当时的脸色很难看,死气沉沉的,我也不擅长安慰人,所以就闭嘴了。要是硝子或者杰在就好了,明明干这活的一般是他们。但是再怎么说我也是前辈,总要照顾照顾后辈的。我那时打算带着他找咒灵出气,这个方法不错吧!”

“还,还不错……”猪野自认为扛不住五条悟一拳,只好昧着良心回答。他好奇地问:“你的方法真的有效吗?”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因为没来得及实施。”

“啊?为什么?”

五条悟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带过所有细节:“因为又出事了。”

那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先有灰原雄的死亡,后有身为特级的夏油杰杀害普通人后叛逃。又要调查夏油杰的事情,还要应付高层的质询,外加各类咒灵纷纷冒头,焦头烂额的五条悟再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看顾七海建人了。

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成了偌大机械中的齿轮,在尘埃落定前无法停歇。高专里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咒术师,七海建人和五条悟同样如此。他们偶尔在任务处的门口擦肩而过,带着各自的任务报告或任务资料,除了点头示意之外再少有其他沟通了。

2007年剩下的时光就这样在兵荒马乱中流逝。

“到了新年,各种事情才差不多告一段落。嘿,但凡能休假的人都跑没影了。我记得,七海那时候好像是回丹麦的外公家了。再次碰到他的话……”五条悟挠挠头,苦着脸仔细回忆,“是四年级开学后了。我找硝子喝酒,正好碰上七海。”

02

“哦,七海啊。”家入硝子说,“他后来都是一个人出任务了,没再找搭档。”

乱七八糟的事情告终后,五条悟拖着杀死的诅咒师的尸体跑去找家入硝子,顺便蹭酒喝。两个人鬼鬼祟祟地猫在医务室的角落,还拉上了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一屋子血腥气里边聊天边消耗家入硝子偷渡进来的存货。闲聊时五条悟想起有阵子没遇到的七海建人,便提了一句。听完家入硝子的回答,他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才去拿Bud Light Seltzer。

“他是一级了?”

“夏油的事之后晋升的。那阵子你光顾着和上面扯皮,堆了一堆任务,好多被夜蛾老师拿去给七海了。”

五条悟想想一般会扔给自己的任务的等级,皱眉:“他没事吧?”

“活蹦乱跳。大概是被之前灰原的死刺激狠了,他现在可是相当的疯。”家入硝子把五条悟那边的酒都划拉到自己怀里,“你歇会儿吧,不然我可扛不动你。”

五条悟扔掉空酒瓶揉揉眉心。

两个人第二天都还有事,所以没喝多久就散伙了。五条悟似醉非醉,晃晃悠悠地拉开门离开,没走几步撞上了正往这边走的七海。五条悟眯着眼睛打量他,半天眼睛才对上焦。

“呦,好久不见呀,七海。”

“确实好久不见了,五条前辈。”七海建人说。他身上带着点伤,背后还背着咒具,显然是刚做完任务就来找家入硝子治伤了。

五条悟此时脑子被酒气熏蒸得不是很清醒,知道现在不是什么很好的谈心时机,于是他侧身让路,笑嘻嘻地说: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总之你加油干啦!之后用空再来找你聊天!”

他挥挥手就要走,却被七海建人的一句话钉在原地。

七海建人平静地说:“我毕业后就去找工作,不会再做咒术师了。所以你也不用和我多说什么了”

五条悟摘下墨镜,仔仔细细地打量七海建人,没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半点玩笑意味。

七海建人从不是爱开玩笑的人,这点大部分人都清楚。而且以七海的性格,他也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来说笑。至于是不是被咒灵打坏了脑子,看他身上的轻伤,那只咒灵应该没那么大的本事。

所以他是认真的。

五条悟心中的无名火骤起。他一把揪住七海建人的衣领,把人狠狠掼在墙上。

“你是要像个懦夫一样逃跑吗?”五条悟沉声质问,“逃离同伴的期望,逃离身上的责任,逃离令你恐惧的死亡吗?!”

就像许许多多无法忍受这个疯狂而又绝望的世界的咒术师一样吗?

“……你知道雄最后留给我的话吗?”

七海建人垂着眼看那只青筋暴起的手,扯了扯嘴角,表情非哭非笑。没等五条悟接话,他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让我好好活着。他,他明明半个身子都没有了,明明就要死了,还笑着和我说,让我好好活着,有空替他看望妹妹,劝她别来当咒术师……”

七海建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可是啊,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咒术师算什么呢?咒术师就是狗屎,就是一个接一个地死在咒灵手里,就是毫无意义地在悔恨中死无全尸!”

他仰起头,直视五条悟的双眼,哑着嗓子喊:“我们不是你啊,我们永远不够强,总会遇到更强大的敌人然后死去。我们的存在真的有意义吗?!我看不到这条路的终点除了死亡之外还有什么,我甚至看不到结束的希望!我完成了任务,然后呢?诅咒没完没了地出现,根本杀不完,那我们现在做的一切又有什么用呢?!”

“做了这么多,可是什么也改变不了。”七海建人拿开五条悟的手,低声说,“我看不到这样的死的价值,我还要完成雄的嘱托,我还有作为普通人的家人在担心我,我还有更多的书想去看,更多的美食想去品尝,所以……”

“抱歉啊五条前辈,我想要逃了。”

03

五条悟没头没尾地从七海说过的话里拎出来几句复述了一遍,然后他偏头看向猪野。而猪野琢真还沉浸在敬重的前辈的另一面里没有回过神。沉默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来。一时间只听得哗哗的雨声和呼啸的风声。

“我……我没想到,七海先生是这样的想的。”半晌后,猪野琢真艰难地开口。

“我一直以为,七海先生是个非常坚定、有原则的人,而且非常敬业。他总能漂亮又干脆地解决事件,还很照顾我……我,我一直拿他当偶像,我想要成为像七海先生那样的人……”

“谁都有那种时候啦!”五条悟拍了拍语无伦次的猪野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咒术师嘛,天天面对一群糟心玩意,精神压力太大,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而且人都是会变的。后来七海不是又回来了吗?虽然现在来看,这对他自己来说不见得是件好事,但安心啦,七海还是那个值得你尊敬的七海。别想太多。”

猪野不好意思地挠头:“哦,哦。不过,您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啊哈哈,这个嘛……”

当年的五条悟冷眼看着这位自己相当看好的后辈,面无表情。

那一刻他窥视自己的内心,惊讶地发现其中竟然没有多少失望,更多的是不解,是困惑,是茫然。这些事情很难接受吗,五条悟的灵魂在此刻仿佛脱离了这具躯壳,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人。他又想起了杰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对七海说些什么好。

杰站到了另一边,如今七海也决定离开。那么,问题到底在哪里?是我错了吗,还是咒术师的存在乃至整个咒术界都是畸形的呢?他又想起枉死的天内理子,想起从禅院家逃走的伏黑甚尔,想起为了大义而决定杀死普通人的夏油杰,想起高专高层面对他时愈发强烈的恐惧与厌恶。五条悟当然可以冲着七海发泄他那莫名其妙诞生的不满与愤怒,但他不清楚,这些感情真的是出于对七海刚刚的话的难以理解吗?

五条悟任由七海拿开他的手,低头沉思片刻才开口:“你后悔吗,后悔成为咒术师?”

七海做好了被臭骂甚至被打一顿的心理准备,可他没想到五条悟会这么问,便踌躇着回答:“也许……”

“那你走吧。”五条悟打断了七海建人未完的话语。他转身,不去看七海惊讶的表情,语气平平地说:“趁着现在还能后悔。我认识些那边的人,需要帮忙就打我电话。”

“……多谢。”七海建人略带惊讶地注视眼前这个异常平静的人,点点头,鞠了一躬,转身走进医务室。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五条悟瞥见猪野惊奇的神情,怪叫起来。

猪野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乖巧的样子小声嘟囔:“我以为您会揍七海前辈一顿……结果您就轻易地让七海前辈走了?”他生硬地转移话题。

五条悟“嗯”了一声,说:“我又不是什么魔鬼,才不会干出物理说服这种事!再说了,以他当时的心态,留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我也只好忍痛放走了好苗子。”

“老师们也没有挽留吗?”

“至少夜蛾老师没有,”五条悟耸肩,“夜蛾老师可是坚定支持七海的一派。”

“哎?!”

“夜蛾老师一直认为,没想清楚为什么当咒术师的人不应该进高专,否则迟早会出问题。这种事其实算是咒术师们的共识吧。不论是单纯把咒术师当做是高收入的工作,还是打算拯救世界,合格的咒术师必须清楚自己走上这条路的原因,并且坚定地走下去。谁让这条路不好走呢。”五条悟说,“至于动摇的家伙,丢了命的很多,还有一些站到了对立面,更多的逃走了。虽然有些困难,但我好歹理解一些了。”

他看了眼猪野,继续说:“七海是个很清醒的人,也很干脆。迷惘了就及时抽身,想清楚了就果断回来。你既然把他当榜样,那多少要有点他的样子啊。唉,真别扭,高专可没给我开心理医生的薪水。”他又小声嘟囔一句:“看在七海的份上……没有下次,哼!”

那也得有人敢找您做心理疏导啊,猪野心想,随后苦笑起来:“我现在觉得脑子很乱,一直以来我都想要成为像七海先生那样的人,您说的那些我没仔细想过。结果我压根不了解七海先生,只是一个劲儿地表现自己。太逊了啊……”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好了好了,到此为止吧,说点高兴的:七海提到过你哦。”

“哎?!七海先生和您提到我了?!”

“哇你的表情有点恶心!”五条悟嫌弃地往后挪,不去看猪野突然亮起来的双眼,“就是欢迎会上提到一句话而已,一句话!”

接到七海要回来的电话时五条悟正好在银座惨兮兮地充当家入硝子的人形购物袋架子,这个电话可谓是及时雨,将他从逛街地狱里拯救出来。挂了电话的五条悟兴高采烈地将购物袋统统甩给召唤来的刚刚转正不久的伊地知,自己则拖着家入硝子挨家挨户地跑甜品店,说是要给回归的后辈开欢迎宴,准备定一个大蛋糕。

“那是你自己想吃吧。”家入硝子撇嘴,扭头就和他商量起蛋糕是要慕斯的还是冰淇淋的。 不过七海回归的时间不太巧,正正好撞上几个大事件,于是他不得不裹着没来得及换下的西装领带冲上战斗一线,一头扎进咒灵堆。五条悟单方面说好的欢迎会也无限期延迟。 等所有熟人都挤出时间在快餐店落座,已经是一年多之后了。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吃快餐?”家入硝子把蛋糕放在桌子上,看了眼沙发座上埋头写作业的伏黑惠,叹气,“小小年纪怎么就碰上五条悟了呢?”

五条悟撅嘴,假装没听见后面那句话:“打完架当然要吃高热量的快餐才合理!”眼见被任务拖住姗姗来迟的七海进了门,他一把捞过正要拿可乐的伏黑惠,高高举起,得意地说:“看,七海,我收养的小孩,会影法术哦!”

七海解下领带,同情地看了眼一脚踹在无限上的小少年,说:“你好,我是七海建人。”

伏黑惠愣了一下,收脚,低头代替鞠躬,说:“你好,我是伏黑惠。”

一行人随口聊起时下流行的电视剧和偶像组合,抱怨没日没夜加班的工作和升高的物价,风卷残云般将满满一桌食品扫荡一空。伏黑惠写完数学作业,耷拉着眼皮听无趣的大人们东拉西扯,不知不觉间歪在沙发靠背上睡着了。七海建人看看小少年,低声问五条悟:“禅院家?”

“啧,你也听说了啊,”五条悟恨恨地往嘴里塞蛋挞,“那群老爷子们比咒灵还麻烦,没完没了,恨不得从我身上剜几块肉走。”

七海放下空了的咖啡杯,问道:“他自己愿意吗?”

五条悟沉默了。半晌,他含着可乐里的冰块,含糊地说:“他有咒力,术式是影法术,而且他姐姐被诅咒了。”然后他抬眼,苍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些冷酷:“我需要人手。”

七海了然,身体往后一靠,缓缓说:“高层找我的原因原来是这个。事先说明,虽然很信任你的实力,但我不打算站在你那一边。”

家入硝子总算从手机的世界里冒出头,不咸不淡地说:“看吧,我没说错。”

五条悟却也不气馁,摆出一副“一切皆在我意料之中”的表情:“真绝情啊七海,明明一想回来就给我打电话。”

“那是因为熟人里就你还……算了,我说不过你。”七海放弃争辩,深感头疼。

临散伙前,七海建人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流扑在脸上,冲散了方才温暖而又欢乐的气息。他重新打好领带,戴上风镜,凝视着镜子里已经恢复成社畜模样的自己,提前开始构思需要连夜赶完的任务报告。

然后他看见镜子里的五条悟戳在门口,跟尊门神似的,怪吓人的。

这次依旧是五条悟先开口:“夜蛾校长看你最近特别累,要我问你需不需要搭档。”

七海建人感到自己的手指不自然地弯曲几下,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的眼神被遮挡住,至少在此刻可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不用了,谢谢。”他这样低声说。

“我猜到了,”五条悟说,“顺便问一句,你有看好的苗子吗?”

七海建人说:“我是该感谢你这么信任我,还是该感慨你手边已经缺人缺到这种程度了……五条家都不够你用?”

这是个蠢问题,七海建人刚说完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过今天五条悟出奇地有耐心,他慢慢解释道:“五条家存在的有点久,一时半会儿收拾不干净,所以我也只能从外面抓壮丁。况且还有几个老古板在苟延残喘呢。”

“还是那句话,我不认同你的决定,也不打算帮你找人。”然而七海想起那个任务结束后追在自己身后用崇拜的眼神注视着他的少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提上一句,“之前带过高专一个小孩出任务,叫猪野琢真,你如果遇见了……拜托帮忙看一下。”

“哦?他很像灰原吗?”

七海建人和五条悟擦身而过:“不,一点也不像。五条先生,你有点过分了。”

猪野近乎于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原来如此,怪不得五条先生您会来和我说上这么多。这算什么,提前看到自己的结局所以早早交代好事情吗?”

“算也不算吧。”五条悟说,“咒术师都会做好死的觉悟,七海想得更多更周到罢了,他那个人做事,向来,唔,温柔得过分。说实话,我不建议你想太多。”

他对上猪野琢真的双眼,继续说:“毕竟现在很缺人,你要是钻了牛角尖,走歪了路或者想不开丢了命,就会少一个能干活的人。我不想再加班了,我已经好久没能抽空去买喜久福了。”

猪野琢真捂脸,咬牙切齿地说:“您就不能稍稍多维持一阵儿温情的人设吗?!”

“那不是我的风格啊!”

猪野苦中作乐地想:虽然有点心累,但这样一来确实不那么悲伤了。

天色渐渐昏暗,墓园里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猪野低头看表,离预定的车票的发车时间越来越近了,于是他打起精神,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七海先生为什么要回来?”

04

“说起来挺简单的,七海帮常去的面包店的收银员祓除了一只咒灵,收到对方的感谢后就回来了。”

“啊?”猪野有些傻眼,他本以为会有什么Jump系热血漫或者奇幻少女漫的展开,谁承想事情竟会如此简单和普通,为听长篇故事做好的心理建设全然白费了,“只是一句普通的感谢吗?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难道你以为会有‘以身相许’这种老套的桥段吗?”

“这种展开早过时了吧五条先生。”

“我也只是听说,这还是有次七海难得喝多了不小心说漏的,再多我也不清楚了!”

五条悟一边搪塞猪野,一边暗自感慨谈心什么的果然不是他的作风。要是能把七海从墓里揪出来就好了,后辈就不要拜托别人了,最好还是亲自照看啊。虽然攒起怨气,五条悟到底还是守口如瓶,没把自己也搞不清楚情况这种丢人的事情说出来。

老实说,他和七海认识的时间虽然不短,但交情多起来还是七海回来之后的事。高专时他总是和夏油杰结伴而行,除了同期的家入硝子和班主任夜蛾正道外,分给别人的注意力简直少得可怜。夏油杰走后他更是把自己埋进了任务堆,为诞生了雏形的理想东奔西走,记忆里最清晰的和七海的交谈就是七海打算离开时的那番。而七海在外工作的时候,两个人更是只在深夜的地铁站偶遇过一次。那时他们各自站在方向相反的站台上,五条悟埋头检查自己的宵夜有没有在任务中沾上咒灵的臭味,一抬头便望见七海混在满脸疲惫的同事中间,沿着扶梯缓缓下降。反方向的地铁刚好到站,他朝五条悟点了点头算是问好,长腿一迈便消失在赶最后一班地铁的人群中。而五条悟当时正犯困,只是摆了摆手。

五条悟盯着眼前灰扑扑的墓碑和蔫巴巴的花朵,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一个没留神,人就一个个地走掉了。五条悟捡起块石子抛上抛下,心想。那些沉寂在他记忆中的众多身影浮现,却在渐渐清晰前被五条悟打散。他站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最后看了眼七海的墓碑。

还有好多麻烦事要处理呢,缅怀这种事还是留到尘埃落定那天再说吧。

咒力涌动,石子悄无声息地被磨去棱角。一块青石质地的心在他手中成形,落在七海的墓碑和另一块墓碑之间。

“算我送你们俩的,回头补上更好的。”五条悟走到另一块紧挨着的、刻着“灰原雄之墓”几个字的墓碑前,轻笑着说。

猪野琢真跟在他后面站起来,也看到了那块墓碑,却一句话没说。

时间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过得飞快,墓园里几乎没有人了,余下大片大片的冷清和寂静。 “好了,没什么好说的啦。结局你也看到了,就是这样。不过呢,死人安息了,活人可不行,所以赶紧去干活吧。”五条悟拍拍猪野的肩膀,说,“好久没这么费口舌了,嘴都要说干了!这个给你,就算你是七海看好的家伙,也欠我一个人情哦!”

五条悟将七海遗留下来的破碎的手表掏出来交给猪野,转身大踏步地离开。

墓园管理员催着人们离去,黑黢黢的树影也如同张牙舞爪的鬼怪般,无声地拒绝活人的探访,鲜活的气息一点点地消亡。终于,整个墓园只剩猪野一人迟迟不肯离开。这次,他主动走到了七海的墓前,跪坐下来,凝视着墓碑上的字,轻轻环抱住石碑,没再流泪。

猪野琢真喃喃自语道:“放心吧七海前辈,我不会辜负作为咒术师的使命的。”

猪野沉默却坚定地走远了。站在墓园门口,隔着挂上老旧铁锁的栅栏铁门,他最后一次回头望。在一片暮色中,那座石碑已经看不清楚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对于咒术师来说尤其如此。在这样一个充斥着疯狂与死亡的世界里,并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们停下脚步去悲伤。每个人都怀揣着强烈的情感,接过前人身上的责任与希望,马不停蹄地向前狂奔。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被时间留在原地,可是奔跑的人不能停留,也不能回头。

他攥紧了五条悟交给他的七海的手表,大踏步向着未来走去。

“再见了,七海前辈。”

直到死亡让我们重逢吧,前辈。

THE END

后记

啊,拖了快三个月了,我终于写完这篇了。

写这篇文的想法诞生于我刚补完漫画、看到七海身死之后。在极度悲伤和怒骂独眼猫没有心之后,我突然想起来猪野琢真听到七海说要推荐他时的高兴劲儿,于是便更加难过了。被留下来的人总是更痛苦的那个,我一直坚信这一点。所以我才决定,写一写七海死后的猪野。当然,如题目所说,这篇文的根本目的还是纪念一下七海,写写我理解的他。

比较头秃的是猪野出场太少,人物性格我根本拿不准,也没太多参考。而且这篇文开头开得很早,那时候我才刚看完漫画一遍,对人物的理解很浅薄,所以所以干脆选择这样一种方式来写,让五条悟来讲他认知中的七海,这样OOC了就算五条悟的(?),至于五条悟OOC了……总之我先土下座就好了。

所以这篇文非常OOC,人物心路历程尤其OOC,而且上下文可能不太连贯,毕竟写得很早又拖了太久,原始的思路早丢没了。本来打算就这样了,可终究还是觉得就这么断掉心里很难受,还有点对不住七海,于是硬着头皮补完了后半段没写完的欢迎宴。

CP的话就是七海和灰原,左右心证;猪野轻微单箭头七海;五条悟这里没CP。

总之,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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