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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嗣|段子

碎片1号

碇真嗣走到第五适格者的房间门口,映入眼帘的是虚虚地黏在门框上的黄色封条,“禁止入内”几个字皱巴巴地横在上边。

好像封条能有用似的。

碇真嗣沉默地用一张面无表情地脸对上封条,强迫自己无视脑中不断循环播放的画面——渚薰在二号机的护卫下缓缓向最终教条降落,半晌才僵硬地抬手,“刷啦”一声将形同虚设的障碍物撕扯成两段。

没有情报部那些藏在黑漆漆、宛如裹尸布的西装中的人从阴影中冷不丁地踱步到面前举起枪口;没有美里小姐在通讯器中怒吼着要他赶紧离开;更没有碇源堂高坐在指挥台后用毫无起伏的声调向他下达一个又一个指令。

唯一对他投以注意的只有迈着无声无息步伐经过的凌波丽。她的身影从碇真嗣眼前掠过,又安安静静地消失在通道尽头的阴影中,留下被她的权限卡刷开的门洞开着,静候其访客。 碇真嗣没有道谢,或者说没来得及道谢。他只顾着呆呆地凝望空荡荡的房间出神。这间他曾打过地铺的狭小单人间如今仅剩钢筋色泽的四壁,曾经躺过的被褥、喝水用的杯子、穿着不是特别伏贴的睡衣等等记忆中的存在再也无法在现实中复现,就像那个笑着、在初号机掌心中断绝生机的人一样。

我早该想到的。

碇真嗣脱下鞋子,将它们整整齐齐地摆在门口,踮着脚踩进房间。通风系统由于是和整个NERV基地联通的,即使房间主人不在了,也依旧随着整个基地的步调按部就班地运转着,发出一阵阵风叶转动摩擦的声响。说来也是,明明研制出了顶级生物计算机MAGI,又有EVA这种象征人类科技顶点的存在,NERV为职员们配备的生活设施却还是上世纪的老旧面貌。碇真嗣记得他曾在那晚向渚薰抱怨神经衰弱到难以入睡时将来之不易的困意轻易打断的噪音,那时渚薰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那真嗣你要不要搬来我这里住?”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瞬间盖过了真嗣的回答。渚薰的笑脸在眼中不断放大,他温热的手掌搭在真嗣肩头,只不大用力的一托,便将真嗣从一地狼藉中解救出来。

“再激动也要记得看路呀,真嗣。”渚薰依旧笑着,而满脸通红的碇真嗣只来得及从他手中抢走歪掉的被褥角,借着抚平被子的机会,背着身后挨个拾起被带倒一地的日用品的渚薰,深深吸气。

碇真嗣沿着墙壁,走遍不大的房间。整间屋子被清空还原得相当彻底,就连他当初盯着墙壁与地面接缝发愣时在一旁发现的一条彩笔道儿也被擦了个干净。一无所获如他最终卸下力气,缓缓滑坐在地。口袋里的随身听因此轻轻磕在地板上,但碇真嗣只是插上耳机,按下播放键。

于是那些声音高声欢唱起欢乐的颂歌,仿佛引领着人们前往一个光明的未来似的,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毫无止歇地将希望分发给所有的听众。

“……骗子。”

碎片2号

碇真嗣垂着头,被裹挟在散发着汗臭味的人群中,慢吞吞地踩着天桥台阶向下,来到街道上。烈日就悬在天穹正中,毫不吝惜地抛撒出炽热的光照。

夏天。

碇真嗣瞄着脚下小小一团阴影,视线不经意间晃过一些细小的水点。

从额头、脖颈间流下的汗水,冰棍融化滴下来的甜腻的糖水,也许还掺杂着小孩子哭闹时甩下的泪水。

他微微歪头,顺着从耳机与耳朵之间的缝隙溜进来的哭喊声看去,瞥见一双双小小的、系着白色蝴蝶结的凉鞋。

大概是个小女孩。

定论已下,与真实到底有多少差距并不是他想要投以关注的问题。随身听的歌曲流淌出了休止符。在切换到下一首曲子的短短的间隙,一丝杂乱的钢琴声自不远处飘来。碇真嗣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捕捉到了那个慌慌张张从杂货店的玩具钢琴边逃开的小男孩,以及旁边墙壁上画着的、大大的标识:

避难所。

鲜红的箭头在脏乱不堪的背景底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碇真嗣瞪大了眼,瞳孔收缩,无意识地攥紧了双拳,整个人都微微地颤抖起来。时空在他眼中仿佛错乱一般,旧日的惨景层层叠叠地覆盖在此刻鲜活的场景上,所形成的重叠影像晃动着、交织着,颜色本身也成了调色盘上各种颜料被胡乱涂抹开的一大片,将这景象涂抹得愈发扭曲。而在混乱的中心,视线的焦点,唯一轮廓清晰的初号机用血红的双眼凝视着想要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碇真嗣,张开的嘴里依稀能看到血。

使徒的,三号机的,还是初号机自己的?

碇真嗣颤抖着后退一步,强迫自己和初号机对视,用干涩、粗哑的声音发问:“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初号机当然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只是它的嘴巴张得大了些,乍一看竟有了大笑的模样。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碇真嗣拖着发软的双腿,从大概是人的扭曲的生物中挤出,朝着相反的方向拼命逃窜。只是没跑多远,初号机自行拽下的手臂被砸到了他身前,掀起大股灰尘

。 而灰尘散去后,初号机握紧的手便清晰地映在了碇真嗣眼中,连同手中那个仍在微笑的人。

在眼泪落下前,碇真嗣惨叫着摔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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