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在水车小屋边上看到了倚坐在石壁边的隈野阵左卫门。
从苇名城贮水城区的水井到地牢里的投身之所,经隐藏森林来到此处,这一路上的凶险就连狼都有些吃不消,几次回到神子身边稍作休息,万万没想到一位普通的苇名武士居然能一路循着乐声追寻过来。
不过见他奄奄一息的样子,想来是遭遇了些什么。狼心有余悸地回望来路。他被不断复活以及会从地下突然钻出的敌人追得不得不一路奔逃,乃至于到了此处才终于能在鬼佛前松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位武士是怎么过来的。
自离开井底之后,狼孤身一人自城邑杀至主城天守阁,击退苇名弦一郎救出神子后又先后去往仙峰寺与坠落之谷,唯有这前来水生村的路上遇到了这位痴迷于乐声的「同行人」。
这种感觉多少有些许新奇,毕竟他是个不需要同伴、一心侍奉主人的忍者,哪怕是从前修炼的时候,也总是孤身一人。但或许是这一路走来颇为疲惫,又或许是离开神子与常世太久,在此处遇见这位隈野阵左卫门时,狼多多少少产生了「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即便他们只是见过几次面,说上过几句话。
狼像前几次一样,上前搭话。这位武士仍是之前的模样,三句话不离那神秘的乐声。
「那个调子就在前面了。」
听到这里,狼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他抬头看向曲折的小径,深深吸气,悄无声息地向前行去。
行不多时,便是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一位身着淡粉和服,头戴奇怪斗笠,弹着三味线的女子正立在一盏灯旁,轻声哭泣着。
狼矮着身子,眼睛仔细扫过谷地,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存在,这才直起身子向女子走去。
并不知道何人是「作左大人」的狼不得不和这位水生的凛开战,但令他有些的讶异的是,原来女子早已死去,他所与之战斗的实是其怨灵。
收刀,捡起掉落的佛珠,狼将空了的药水葫芦系好,回到鬼佛处稍作休息。
起身后他又看到隈野阵左卫门,却见他似乎清醒了一些。狼想起水生的凛手中的三味线,犹豫片刻才上前搭话。
……原来,那位女子的怨灵,在彻底消散之前来到了隈野阵左卫门身边,温柔地抚摸了他,并奏上了温柔的曲调啊。
隈野阵左卫门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到底是伤得太重了,已然是回天乏术。狼沉默地立着,听着武士感谢他将乐师带来,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有些困了。」
隈野阵左卫门的脸上还挂着浅浅的、满足的笑容,但他的头已无力地垂下。他再也不会出现在狼前行的路上,在狼上前搭话的时候叫他一声「忍者阁下」了。
狼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手中的地藏襁褓沉甸甸的。他细细检查了一番,发现这地藏襁褓和他之前捡到的那些不同,布料是和女子和服一样的颜色,上面还绣了小字:
「作左大人……请用此布裹好这个孩子,希望他能安然地度过一生。」
女子最后的话语也适时地回响在耳边。
狼再度看向隈野阵左卫门,这位水生的凛和应当是隈野作左的人的孩子,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相对于战死在和内府的战斗中,也许在母亲的爱抚与乐声中死去是个好结果吧。
狼将阵左的地藏襁褓收好,看了看不知会将他引向何方的小径,却并未继续前行,而是在鬼佛旁坐了下来——
——他只是,突然无比想念自己的主人,神子平田九郎。
THE END